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舟浮洋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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舟浮洋面

淩晨兩點多,車在一處幾米高的海邊矮崖停下,四處僻靜,明月高照。

宋舟在後排一時睡一時醒,聽見海浪拍打巖石的嘩啦聲,迷迷糊糊不願醒,又惦記著看日出,嘟囔一句,“太陽出來了叫我。”

陳孚回頭看她一眼,輕聲地笑,推開車門上了後座,將宋舟摟起來抱進懷裏,毫不克制地吻她眼睫,臉頰,唇瓣和耳垂,最後唇貼緊她的頸側動脈,鼻息帶著滾燙的欲念炙著方寸間的肌膚。

他輕輕張嘴,輕輕地舔,牙齒似有若無地觸碰,像在研究怎麽一口咬斷懷中女人脆弱的命脈,怎麽將她吞吃下去。

宋舟早已醒了,又好似沒醒,全身的毛孔像是被火燎著了,她不安地動了動,抽手去推陳孚,陳孚捉住她的手,用濕熱的氣聲問她:“想不想我?”

這句話像一陣風,帶來氧氣,讓火燒得更旺,讓心更為酥麻,宋舟情不自禁回應:“想。”

陳孚將她推向車廂壁,一刻不停地親吻,“有多想?”

海浪嘩地一聲撲上岸,卷走宋舟的回答,留下無數浪花。

陳孚這陣子實在太忙,兩個人被迫過了一段“清心寡欲”的時光,眼下一切便顯得慌亂而急切。

衣裙像有意搗亂,這一處緊纏,那一處堆疊,那隱秘,那炙熱,便像受戲弄的兩塊磁鐵,深深相吸,卻又無法立刻相觸。

他俯首,在衣裙之下稱臣,她高昂起秀美的脖頸,月光照進來,薄嫩的肌膚變得晶瑩剔透,像鍍了什麽聖潔的光輝,吞吐好似浪花打著旋兒飄遠又飄近,時深又時淺。

他挺胸,在月光之上進攻,她蜷縮起修長的四肢,浪聲拍過來,低淺的嗚咽變得律動有力,像合上什麽優雅的節拍,顫栗有如細波畫著虛點起起又伏伏,連綿又浩蕩。

後來,她高高在上,如花下起舞的月亮女神,他在下仰望,像承盡月輝的壯闊大海。

月光瑩瑩照著,崖下浪花一朵接一朵,層出不窮,光輝璀璨,崖上樹影一叢連一叢,綿延不斷,幢幢綽綽。

在浪花與樹影之間,一臺小車如舟浮洋面,搖搖又晃晃。

……

歇下來的時候已近黎明,陳孚把後排座椅放平,兩個人相擁而臥。

初夏時分,海邊夜裏溫度仍有些低,但車內溫度卻久久降不下去,一派旖旎春光。

饜足之後仍有無盡情意纏綿,海天之間,月華之下,情人間的細語,是最動聽的樂章。

新鮮的體驗讓陳孚興致勃發,他盤算著他們還可以開車去哪裏做,可以開哪臺車去做。

宋舟軟得沒骨頭似的黏在他身上,聽他絮絮叨叨像做工作計劃,半闔著眼吐槽:“做/愛狂魔。”

陳孚失笑,“剛才到底誰更狂?”

宋舟閉上了嘴,過一會,突然問:“陳孚,你喜歡我嗎?”

陳孚低頭瞄她一眼,“這還用問?”

宋舟把下巴擱在他肩上,又問:“你喜歡我什麽呢?”

陳孚翻身將她壓住,一邊深吻,一邊輕撫,迫使她喉間溢出低吟,臉頰又燙起來,眸中水光輕動。

他放開她的唇,笑中帶寵,“你現在這樣我就很喜歡。”

宋舟一時羞惱,翻身要起來,陳孚手臂一收,輕輕松松便將她圈進懷裏。

突然,一道橘色光線刺破車廂內昏昧的空氣,宋舟一聲驚呼:“太陽出來了!”

一擡頭,千萬道金光一齊穿透車窗玻璃,黑夜瞬間被逼退至無影無蹤,整個世界變得清新,通透,明亮。

宋舟楞怔著坐起來,陳孚也跟著坐起,靜靜看那遠處還藏了半輪在層疊雲彩中的太陽,海面染成金黃,水波粼粼,光影幻化。

“好美。”宋舟回頭找衣服,準備下車走到崖邊更近一點觀看,陳孚一轉身,在她面前蹲下,箍緊了她的腰。

“啊,你……”

隱秘的通道再次被打開,宋舟一手抱住陳孚的頭,一手撐在冰涼的車窗玻璃上,漸漸劃下一個暧昧的掌印。

遠處霞光愈燒愈烈,太陽躍出雲海,一團白色的光,宋舟眼前漸漸模糊,白色,橘色,金色,黃色,紫色……世界變成了一個五光十色變幻莫測的夢。

“這麽美,怎麽能不做/愛。”

*

宋舟不記得自己是怎樣穿的衣服,怎樣去的酒店,怎樣洗的澡。

她睡了整整一天,夢裏也在做/愛,醒來的時候房間裏一片昏暗,陳孚抱著她,正在做她夢見的事情。

“醒了?”

宋舟閉著眼睛,想思考一下自己到底醒沒醒,可是身體的感受卻使她無法思考。

她聽從本能抱住陳孚,呢喃著問:“你不累嗎?”

聽到這話,陳孚更來勁了。

……

晚上九點,宋舟吃上了這天第一頓飯,她餓得快要升仙了。

“慢點吃,我還沒給你餵飽嗎?”

宋舟撅起嘴巴翻了個大大的白眼。

吃完飯沒一會,宋舟又睡了,臨睡前再三警告陳孚不許再碰她,不然她要翻臉。

陳孚晚上真的沒再動她,宋舟安安穩穩睡到第二天上午。

外面在下雨,再加上昨天的折騰,宋舟有些倦懶,不想出門,吃過早午飯,兩人窩在酒店房間裏選電影看。

手機裏有十幾條通知,未接電話和消息,盧希一度揚言要報警,宋舟回電話過去,她突然又福至心靈,“日以繼夜啊。”

宋舟啪地掛了電話,陳孚在一旁抿唇偷笑,宋舟狠狠給他膀子上咬一口。

最後一個要回的電話是莫桂英的,宋舟推開光著膀子的陳孚,跑到了客廳裏。

上周陳孚出差的時候,她跟家裏吵了一架,說是跟家裏吵,其實是跟宋如雲吵。

宋如雲琢磨了幾個月,發來一個所謂的榕縣婚嫁習俗單,他倒也不啰嗦,很多都簡化了,也不需要她和陳孚參與什麽,但是他提了一個貪婪的要求——彩禮兩百萬。

宋舟當時氣笑了,過了好半晌才想起來生氣。她的身價漲得還挺快,當年可才五十萬。

宋舟沒有發火,只說不可能,問他習俗和講究只是給他面子,她結婚與否自己可以決定。

然而宋如雲卻發了火。

“要麽你就從此再也不認我,不認你媽,不認宋海,我們恩斷義絕,別人問起來,我就說我從來沒生過女兒,我這些年就當白餵了一條狗,你從此再別上我家的門!”

宋舟冷笑一聲,“可以,你給我寫個斷絕父女關系的字條來,我們簽字畫押,從此我沒有父親,你沒有女兒,我們各如所願各安天命。”

宋如雲顯然氣結,好一會才道:“你想得倒是很輕松,一句話就要斷絕關系,先把你這三十年吃我的穿我的用我的全都還給我,我供你讀了那麽多年書,你一句話就想輕飄飄走人?”

宋舟瞬間血往頭頂沖,“你不是餵狗了嗎!你去找狗要,你找我幹什麽!你供我讀書?宋如雲,你哪來的臉說你供的我!你的命都是我救的,沒有我你早就死了!”

回想那日宋舟仍然難免激動,她握著手機拉長呼吸平息心緒,不知道要不要現在就回莫桂英的電話。

宋如雲既虛偽又狡猾,他有什麽卑劣的想法不會自己站出來提,他總是把莫桂英推出來當替死鬼和擋箭牌,能成,他出來說漂亮的場面話,不能成,他可以全身而退,還能把氣撒在莫桂英身上。

宋舟已經看透他這一點,所以不會認真去跟莫桂英吵,她只說結論,讓莫桂英轉達,莫桂英經過一場病,也不再樂意做這個替死鬼和擋箭牌,她只把自己當傳聲筒,但宋如雲又怎麽可能輕易放過她。

想到這裏,宋舟撥通了莫桂英的視頻電話,這個時間宋如雲一般不在家。

視頻接通後莫桂英在診所裏,宋舟擔心地問:“怎麽了?”

莫桂英看起來有些疲憊,“球球有點拉肚子,昨天帶他來你舅媽這,他一高興鬧著吃太多冷飲了。”

“哦,那就好。”宋舟放了心,她現在只擔心莫桂英生病。

聊了些家常,宋舟知道了原來莫桂英是為了躲宋如雲才出門走親戚,她腦海裏閃過一個念頭——或許可以勸他們離婚,但很快她打消了這個念頭——太不現實了。

不說宋如雲,莫桂英自己就不會同意,她大概連離婚兩個字都不會寫。

莫桂英最後說:“舟舟,媽媽這次無論如何站你這邊,你就按你自己的意願去結婚,不用管家裏,不用理他,他拿你沒辦法的,過幾年他老了鬧不動了,你要是願意,回來看一眼也行,不願意就這樣也行,我都沒意見。”

宋舟當然知道宋如雲拿她沒辦法,但他肯定會拿莫桂英撒氣,不過宋舟什麽都沒提,只說:“我知道,你註意身體。”

掛了電話,宋舟蜷在沙發裏出神,想給宋海發消息,轉念一想這事宋海是受益者,未必會站她這邊,她只好放下手機。

反正錢是不可能給的,她自己也好,陳孚也好,都不能給,其他的,走一步看一步吧。

陳孚選好電影等了很久不見宋舟回房,走出來看見她抱著雙膝對著手機在發楞,一看就是在為家裏的事煩心,他不由擰起了眉頭。

宋舟回過頭來,他迅速散開眉結,走過去掐她的臉,“躲著我?”

宋舟歪頭蹭他的手,笑著罵他:“誰讓你是個衣冠禽獸。”

陳孚挨著她坐下,捧住她的臉使了點勁兒揉掐,“以前還只敢在心裏罵我,現在敢當面罵了,嗯?”

宋舟眨眨眼,不怕死地重重“嗯”一聲。

陳孚用額頭抵住她的額頭,“衣冠禽獸也是因為你這個磨人精。”

宋舟笑了,揚臉在他唇上吻了吻,不敢多招惹他,“那今天我們一起洗心革面重新做人?”

陳孚被她逗笑了,抱起她回房,見她神色輕松了些,問:“剛才在為什麽事情發愁?”

宋舟的心一下子落下去,沒吭聲,陳孚將她放到床上,兩人面對面坐著,“說說,家裏又出什麽事了?”

宋舟不答反問:“我們明天就去領證,不辦婚禮了好不好?”

陳孚楞了一下,“你說什麽?”

宋舟有些急切地說:“我不在乎形式,我只在乎實際,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什麽都可以不在乎,辦婚禮有很多繁瑣麻煩的事情,你本來就很忙,我也要上班要備考,婚禮還要花一大筆錢,你不覺得辦婚禮就是勞民傷財費力不討好嗎?”

她自顧自地說:“明天……明天不行,你公司有律師,你讓律師幫你做一個婚前財產公證,然後我們就去領證,領了證我們就是合法夫妻,這比婚禮更有意義。”

陳孚臉色沈下來,盯著她問:“到底怎麽了?”

宋舟垂下眼,心底浮起一片酸澀,眼角發熱,她緩緩吐出一口氣來,緩緩擡眼,輕聲地說:“我就是想自主決定跟你結婚,我知道你不在乎我有沒有錢,我也不在乎你有沒有錢,我們在一起,結婚,是出於相愛,不是出於別的什麽,我也不希望這件事受到別的什麽影響。其實我覺得領不領證都無所謂,但我們生活在這樣的社會中,沒辦法太出格,法律的承認還是有必要的。”

陳孚很冷靜地抓住她話裏的重點,“別的什麽影響,是什麽?”

宋舟沒有回避,坦誠相告:“我的父親,扭曲的家庭關系,腐朽的舊時觀念,還有我自己,無法安定的自尊心,時時作祟的獨立和平等意識,我不願意某一天我們之間沒有了愛情我卻因為別的原因而離不開你……”

“你說什麽?”陳孚一把抓住她的手腕,將她拉近,目光變得深邃而銳利,像嗅到危險的狼。

他咬咬牙,強迫自己冷靜,好一會才開口,“我說過了,我不會讓你離開我的。”

宋舟知道自己的話說得過了,她握住陳孚扣著自己手腕的手,緩和語氣解釋道:“我不是要離開你,我只是在說一種可能,人生充滿了各種各樣的可能,我們沒有人會一成不變,不是嗎?”

陳孚的手松了些勁,宋舟撫著他的手指,又道:“你讓我不要太在意感情之外的世俗條件和觀念,我說了你可能不信,我其實不在意的,但我永遠沒辦法跳出的一個現實是,這個世上其他所有人都在意,就連你,也未必不在意。”

陳孚看著她,她繼續說:“假如你一年只能賺一百萬,要自己買房買車還貸款,要照顧父母要養家,你想象一下,你還能不在意我背後那個亂糟糟的家庭嗎?你還能隨便就給宋海借五十萬嗎?”

今夜的宋舟似乎格外地想說話,她不停歇地說:“金錢的力量很強大,你擁有它,你比我更清楚,我不能說我不愛錢,但我真的不貪心,如果將來有一天,我要為了錢或者別的什麽身外之物而犧牲我的自由或獨立,我會比死還難受,但你擁有金錢,擁有這樣強大的力量,而且,我愛你,我迷戀你……你確實有可能讓我走向那一步,所以……”

“所以你隨時給自己保留退路?隨時想著從我身邊離開?”陳孚搶斷她的話,質問道。

宋舟突然沈默不言。

陳孚拽她的手臂又更緊了,他的目光像昨天海邊日出時那一道道光線,徑直看進她的心裏,但許久後開口話語卻很柔和,“宋舟,你不要矯枉過正。我有錢,不是什麽罪過,你沒錢,也不是什麽罪過。人活著不能太拘泥,我有錢,花錢對你好,是我表達愛你的方式,我沒錢,我也會想別的方式對你好,錢它只是個工具,太糾結於此,就太囿於此。”

說了太多話,宋舟突然覺得有些疲倦,她幽聲道:“我說的不僅僅是錢的問題……”

陳孚肯定道:“我知道,你所說的,你的父親,家庭關系,封建思想,這些問題不僅僅要靠錢解決,還要靠人的意志,宋舟,即使我一年真的只能賺一百萬,我也一樣不會讓你陷入那看不見硝煙的戰爭,我可以解決這些問題,你要相信我。”

宋舟眼裏凝起淚珠,陳孚伸手將她摟進懷裏,輕輕撫她的頭發,溫柔道:“宋舟,你不要總是這麽不安,你可以信我的。我為你花錢,為你做的一切,都是出於喜歡,想讓你開心,你值得這一切,你愛我就應該給我機會,讓我為你花錢,對你好。”

“我想給你一個無與倫比的婚禮,因為在我心裏你值得,我想看你為我穿婚紗,想讓所有人知道你是我的新娘……你說你怎麽這麽傻,你就應該趁著我有錢的時候好好享受,畢竟,人生有無限種可能,萬一哪天我破產了,說不定連條最普通的裙子都沒法給你買,那時候,你就是後悔也來不及了。”

宋舟雙手箍緊陳孚的腰,突然就哭出了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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